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“嗯。”
秦弗语气很平淡:“皇祖父赐饭,这只给你。”
许澄宁睁大了漂亮的眼睛,然后双手捧过。
“谢谢殿下!”
秦弗观她神情,很惊讶,但似乎没有那么惊喜。
“吃过吗?”
许澄宁一愣,道:“吃过一回,不大会吃。”
她是跟着燕先生吃的。那时燕竹生受人邀请,赴了个螃蟹宴,她才十岁,小包子一个,燕先生要喝酒应酬,没让她上桌,主人家就在亭子底下支了张小几,给她备了点饭菜,其中就有四只橙红的肥蟹。
她学大人掰开了蟹壳,却不懂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,就把能掏的都吃了,蟹腿的肉剔不下来,就直接用牙齿咬,因此掉了一颗乳牙,螃蟹肉混了满口血腥,也尝不出味了。
体验不甚好。
她一直把螃蟹当成酒一样的存在,大人爱但小孩品不出滋味。
秦弗看她是真的不会,便从她手里接过螃蟹,让人取来蟹八件,自己亲手掰开蟹壳,一点一点地把蟹肉挖出来,蟹腿也一根一根地,用签子捅出完好的蟹肉。
硕大的螃蟹,最后拆下来的,只有半小碗。
秦弗最后淋上一勺姜醋汁,就把碗挪到了许澄宁跟前。
“吃吧。”
许澄宁看他开始净手、擦手,从五官、下颌、肩颈,再到手臂、指尖,以及挺拔而不刻意的脊背,他身上每一寸的骨子里,都流露出王孙公子的行云流水,优雅、从容。
许澄宁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一句话:秀色若可餐。
原意虽然是形容女子的,可她觉得放秦弗身上一点不为过。
“为何一直看着孤?”
秦弗目光射过来,许澄宁回神,很老实地道:“殿下真好看。”
秦弗猝不及防一噎,嘴角扯了扯:“出息,为了一只蟹。”
“殿下不给我带螃蟹也好看呀。”
“好看也不是你能看的。”秦弗冷言冷语,“还不吃?”
“哦。”
许澄宁拿个勺子,低头就吃。
秦弗看向窗外,一丝流云慢慢散去,用手撑住了微热的面庞。
蟹肉不多,许澄宁很快吃完,意犹未尽地抿了抿沾在唇上的蟹味。
“好吃,可惜少了些。”
秦弗想了想道:“这几个月蟹多,过些天王府也会有蟹,到时你来便是。”
“谢谢殿下。”
秦弗偏过头,沉默了好一会儿,突然道:“下午在彩云间,你做得很好,但你不该出头,西陵人杀旁人还会有顾忌,但对你没有。”
许澄宁愣了愣,道:“可殿下当初收容我,不就是希望我起作用吗?当时情形,容不得我推脱。”
祸乱起于萧墙之内,凡著和倪娅之所以在彩云间搞那一出,无非是想让朝臣交恶,搅乱大魏政局。若不能制止,只怕会更糟。
“我那么做,您应该最能明白的。”
许澄宁自己并非爱冒头之人,但当时她若不站出来,外邦人就会觉得大魏人都是一群怯懦的胆小鬼。畏惧无罪,可自己人被外人迫害致死,还没一人敢为他说话,总是让人瞧不起的。
所以哪怕会给自己带来麻烦,她还是出头了。
而秦弗也一样。
站在夺嫡的角度上,自然是鹬蚌相争,韬光养晦的渔翁最有利,秦弗若一心只为夺嫡,大可一直藏拙,到最后坐享其成,给出致命一击。
这个道理,难道秦弗不懂吗?
他懂,但他依然出头冒尖,是因为有些事,他若不做,就没人做。
皇子龙孙人人都只想着皇位最终落于谁手,拉帮结派,排除异己,争权夺利,那么混乱的南地何时能恢复繁荣静好?百姓对秦姓王朝的信任与维护几时会耗光?
而像今天的事,若不能为大魏力争一个强硬的结果,蛇不敢杀,人不敢关,在西陵人眼里,他们秦姓岂非可以任意捏扁搓圆的软柿子?
尊严不立,何以立国?
是以,这么多事,哪怕知道后果会遭到忌惮与针对,秦弗还是顶着压力做了。他一向精明善谋,唯独这一条路,选了更为艰难的走法。
秦弗沉默片刻,一直看着她:“孤与你不同,孤经营到今日,根基已然稳固,再怎么样皇祖父也不敢杀孤,起码明面上不敢。孤便是被贬被冷落,随时可以转移阵地东山再起。而你,平常更该以安全为重,剩下的孤都能应对。你手无缚鸡之力,万一今天躺在那的人是你,怎么办?”
许澄宁怔了一下,恍惚有种感觉,秦弗身为上位者,在这段主从关系中,投入的感情似乎比她还多了。
他平常总是冷漠、铁面无私的,可她又总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,捕捉到一丝他向她微微敞开的赤诚。
许澄宁心中微暖,低下头去,低低应了一声:“多谢殿下救我。”
也多谢你,珍重我性命。
秦弗拿起折子,道:“今晚留下来,助孤整理折子。”
礼部的公务他丢开手不过一月,全被秦睦搞乱了。
许澄宁应下,从他的书案上抱走一摞高高的文书,坐在下首的位子上认真阅读做起分类来。
文书繁多,许澄宁专心整理还是弄到了深夜。
本想跟秦弗说一声,秦弗却还在和幕僚说话。
许澄宁搁下笔,等了一会儿,不知不觉眼皮越来越沉。
幕僚退下后,秦弗才惊觉已晚,许澄宁已经趴在几案上睡着了。
她睡觉没有鼾声,只有甜睡的呼吸声,轻轻细细。
秦弗负手走过去看了两眼,熟睡的少年侧着头,也不知梦里梦见了什么好东西,竟弯着眉毛嘿嘿笑了两声。
傻。
秦弗莞尔,看她脸上的肉嘟出来,很滑嫩的样子,便伸手轻轻揪了下,一松手又弹了回去。
真好捏。
许澄宁依然熟睡,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,不管如何,趴着睡总是不舒服的。
秦弗揽住她的肩,轻轻一提把人打横抱了起来,放到了侧间的锦榻上。
许澄宁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。
她不是自苦之人,一向知道在什么处境下怎么让自己过得更好。
左右无毯,秦弗随手取下搭在屏风上的外袍,盖在了她身上,又把驱蚊的熏炉,也挪到了侧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