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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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日,文凤难得休息一日,然后想着女儿喜欢吃自己做的糖醋排骨,所以就提着篮子出门买排骨。

结果非常不幸的是,她走在路上的时候,后面来了一辆疾驰而行的马车。

文凤躲闪不及,整个人被撞倒在地,又被马车碾压过去……

文夕后来闻讯赶到的时候,看到母亲倒在血泊之中,一动不动,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冰冻。

不,那不是她娘。

她娘明明很忙,怎么会有时间出来买菜呢?

她昨天为什么说了一句,在卫府吃了排骨,也很好吃,可是没好意思多吃?

娘的衣裳被血浸透,可是文夕还是认出来,那是夫人过年给的新料子。

娘要都给自己裁衣裳,是自己发了很大的火,娘自己才也做了一身新衣裳……

衣裳做好的时候,娘穿在身上,伸手抚摸着流光溢彩的裙子,眼里是少女般的高兴。

她说,没想到,这辈子还有机会穿这么好的衣裳。

文夕笑嘻嘻地说,您的福气在后面呢!以后保准有更好的衣裳给您穿。

她可以赚钱啊!

她可以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呈到母亲面前。

文夕觉得自己一直不懂事,这两年才依稀感觉到母亲在衰老,开始想让母亲过好日子。

她还为自己的孝心而得意,殊不知,这是一种预知——知道她和母亲做母女的日子时日无多吗?

不,绝不!

文夕后来想起那日的情景,只觉入目一片赤红,天地之间仿佛都被母亲的血液染成通红一片。

而她,只感到彻骨的凉。

任由天高地阔,山水长青,世间美好,却与她再无干系!

娘不在了,她再也没有娘了!

文夕方才知道,原来人在巨大悲伤的时候,是流不出眼泪的。

她甚至没有上前,就呆呆地站在那里。

好像她什么都不做,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。

是容疏带着左慈急急忙忙上前查看。

茶茶不敢看那么多血,因为她晕血。

她背对着惨烈的现场,拉着文夕的手,想安慰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,最后道:“你快去看看文婶子。”

文夕不敢。

她没有动。

她好怕,她怕她的世界轰然倒塌。

“药箱呢?打开,找我的银针出来!”

她听到了什么?

文夕听到了夫人在说什么?

一瞬间,她仿佛找回了被抽走的力气,几乎是一个箭步上前。

“娘,娘——”

没事,她娘没事。

夫人说能救,没事。

不管娘变成什么样子,只要她还有个娘,她就感谢上苍网开一面,让她不至于在这天地间茕茕孑立,无所依靠。

文凤受了重伤,昏迷不醒。

她两条腿都断了。

但是容疏说,那不是最致命的。

最致命的,是她颅内受伤。

现在只能用名贵的药材续命。

至于以后……容疏也说不好会如何。

文夕守着母亲,流干了眼泪。

但是面对容疏和其他人的时候,她只有感谢。

她说,还好,娘还在。

她找到了文凤多年以来给她积攒的嫁妆,才发现已经有五六百两银子之巨。

其中大部分,应该是跟了卫大人之后攒下来的。

娘一直想给她买个小铺子,将来可以收租,这样便是男人靠不住,也不至于生活无着。

可是京城寸土寸金,铺子很贵,所以娘省吃俭用。

文夕把银子都拿出来给娘买药。

续命的名贵药材,都很贵很贵。

可是再贵,也得救娘。

容疏不肯要她的银子。

可是文夕说,“夫人,您收着吧。我娘最怕欠人人情,自己再苦再累,也不愿意占人便宜。我现在也不敢托大说,就是求不到您头上。但是总归要先把自己的银钱拿出来,日后不够用,我再找您开口。”

容疏只能答应,暗中叮嘱左慈补贴些。

她和卫宴感慨道:“从前文夕一直都是一团孩子气,没想到发生这件事情之后,她一夜之间便长大了。”

卫宴沉默不语。

容疏见他反应,便觉得有些古怪,不由问道:“渐离,怎么了?”

难道,文凤是因为公事,被人灭口了?

科举案有什么猫腻?

但是转念再想,似乎不应该。

因为仵作倘若有任何发现,都是第一时间上报,没有藏私的道理,有什么被灭口的道理?

卫宴面色有些复杂,半晌后方道:“你可知,撞到文凤的,乃是姜家的马车。”

容疏大惊失色。

姜家?

“姜少白那个姜家?”容疏问。

她觉得口中苦涩。

为什么偏偏是姜家?

这到底是凑巧,还是有人蓄意为之?

但是毫无疑问,不可能是姜少白授意人做的。

“我现在查到了一些端倪,”卫宴道,“是姜少白家里有些事情……家务事。”

“他们家务事,就能故意伤人?”容疏出奇地愤怒。

她大概能脑补出来,是姜家有人把文夕当成眼中钉了,使出了这般下作的手段。

原来,那马车是姜少白继母的车驾,当日是急着去接姜少白同父异母的弟弟,也就是继母的亲生儿子。

谁知道,路上出了这件事情。

“怎么可能那么巧。”容疏不信。

“但是现在查到的,便是如此。”卫宴叹了口气,“还在继续查……姜少白自己在查……”

“不能相信他。这件事情和他家人有关,他该避嫌才是!”

“阿疏,别激动,我也在查。她们母女是锦衣卫的人,我不会不管的。”

容疏在椅子上坐下,想想还是恨。

母女两人走到今日,好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,结果因为文夕被喜欢,就引出这档子事情来。

想到这里,她忽然问:“你没告诉文夕吧。”

文夕现在因为母亲的事情,已经是急火攻心,就一口气撑着,十分可怜。

倘若再知道,母亲出事不是意外,而可能和她自己有关系,如何能撑得住?

“没有,你斟酌吧。”卫宴叹了口气,“也确实是可怜,还得让你帮我处理这些。”

他实在不够细腻,去处理这些事情。

容疏也是头疼,想想就心疼文夕,斟酌再三后道:“我知道了。你只管去查真凶,文夕这边,我看顾着些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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